山雀

都嗑,都涉猎

【良堂】智齿(一发完结)

10

“当啷。”坏掉的牙齿掉在托盘里,声音清脆。孟鹤堂躺在诊疗床上,看着托盘里带血的棉球,麻药让嘴巴没有知觉,他并没有觉着多么疼。

他一个人付钱,一个人走出医院,一个人走过熙熙攘攘的大街,街上有家店铺放着《电台情歌》,他走过去,站在门口听完了整首歌才离开。

“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,到对方的心底瞧一瞧……”

麻药的效力过去了,腮帮子开始阵阵疼痛。

他给周九良发了一条微信。

“在干嘛呢?”

许久微信才有回应。

“孟哥,我和女朋友看电影呢,有什么事吗?”

他静静站在那里,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下去,最后还是决定拒绝回复。

9

医生说这颗智齿早就坏了,问他怎么不早点来。

孟鹤堂捂着腮帮子支支吾吾,说想着也许会好呢,被医生训了一顿,医生说他不该抱有这种侥幸心理,牙齿坏了怎么会好起来呢。

他想起周九良也说过类似的话,那是他们商演结束的时候,周九良拉着他的手往后台走去,一边走一边问:“孟哥今天是不是牙疼了?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咱俩多少年了?你皱下眉头我就知道什么意思,肯定疼得厉害了吧,赶紧去医院,听你说了多少次牙疼了,就是不去,非说自己牙能好起来。”

孟鹤堂捂着腮帮子笑,“怎么?心疼你孟哥了?你陪我去看牙医我就去。”

周九良弹了他脑门一下,“赶紧去,别耽误之后演出。”

孟鹤堂明亮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去,想和身边人说些什么,可那人早就往前面去了。他张张嘴,最终还是没喊住他。

孟鹤堂曾在无人看到的角落这样千千万万次注视过他的背影,只要他回头,一定会发现。

可周九良从来不知道。

孟鹤堂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对,就像是智齿坏掉的过程——一开始就是歪的,慢慢从表面开始腐烂,可触及不到神经一点都不觉得疼。于是人开始欺骗自己,说这颗牙好得很,和其他的牙没有什么区别。渐渐地,烂到根部了,疼的要命的时候去检查,才知道这样腐烂到无可救药的东西必须被拔掉。

他决定去拔牙了。

8

元旦的时候优酷找他们录直播。

主持人打趣他们,说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一点都不好。

孟鹤堂笑着说我们台下就是邻居,还是不熟的那种,周九良也在旁边附和。

只有烧饼笑着说主持人肯定不上网,都不知道他俩cp最火。

孟鹤堂心里想,是啊,只是一个虚假的cp罢了,现实生活谁又分的清楚呢?

他不是舞台上二不拉几的小傻子,不是粉丝口中奇幻的梦和甜甜的糖,他们也没有在相爱。

想这个的时候,许久没疼过的牙突然剧烈疼痛起来,他痛得一下子咬住嘴唇,眼泪都要掉出来了。

这么多谎话中,只有泪窝子浅是真的。

牙齿疼痛的劲儿过了,他又开始骗自己,会好起来的,之后肯定不会再疼了。可是心里却反问着,“真的吗?”

说一句情话需要8秒,熨一件大褂需要8分钟,爱上一个人需要8年。

那放弃喜欢一个人呢?

7

孟鹤堂发现自己的牙齿坏得厉害了。

那颗牙烂了个洞,刷牙的时候会有一点点食物腐烂的气息飘出来,冷水漱口的时候那里会痛。

他收到周九良发的微信,“孟哥,天气冷了,你注意别用冷水漱口,要不你的牙又要疼了。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早点去医院看看。”

孟鹤堂美滋滋把手机收起来,把冰凉的水倒掉换成温水,这样漱口一点都不觉得疼了。

再等等,再等几天就去医院,他这么想着。

6

他们有一次商演带上了靳鹤岚朱鹤松。

周九良那天简直要疯,台上频频回头看后台的朱鹤松,也一直拿他砸挂,玩得根本收不住。

孟鹤堂有点生气,但是毕竟自家孩子自己宠,他颇为无奈地配合着演下去。

返场的时候周九良不在他旁边了,跑到朱鹤松旁边两个人叽叽咕咕。

孟鹤堂无端想起之前有一次返场,他唱《牙痕记》,被下面观众拍手打乱了节奏,旁边快板声音就响了起来,领着他慢慢一板一眼唱着。

那次没有朱鹤松在旁边。

孟鹤堂早就明白,周九良最好的朋友永远不会是他。小孩在传习社长大,常年住在宿舍里,九字科霄字科是他同龄玩伴,朱鹤松是他关系最好的室友,心中的捧哏巨匠。

那孟鹤堂呢?

是搭档,是同事,是最亲近也最疏远的关系。

5

周九良生日那天,孟鹤堂联合认识的人给他搞了个生日聚会,为了给他惊喜,还专门不让大家说出来。

孟鹤堂那天一大早就开始张罗,打扫家,买东西,做饭,等到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开始给周九良发短信。

周九良这个小孩没有立刻回消息的习惯,孟鹤堂紧紧攥着手机,隔一会儿就打开看看,生怕漏了他的消息。

“叮”的一声,周九良回了。

“孟哥,我不爱过生日,你们别等我了,我在外面烫头呢。”

小孩还给他发了张自拍,笑眯眯的。

孟鹤堂的心渐渐冷下去,面上挤出笑容去招待朋友,跟他们打趣说今天一定要发微博让周九良眼馋,大家都笑了。

觥筹交错,吃菜的时候,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牙好像有个洞。

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照,坏的那颗牙没照见,倒照见了好几根白头发。

孟鹤堂这才清醒地意识到,他30岁了,耗不起了。

4

《相声有新人》总决赛宣布冠军的时候,孟鹤堂抱着周九良哭了。

周九良笑得见牙不见眼,搂着他的背说“孟哥别哭了”。

他永远不懂孟鹤堂为什么流泪,他永葆天真单纯,不屑于和世俗打交道,一股蛮劲儿往自己要的方向冲,而孟鹤堂也愿意去做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。

庆功宴上开了很多罐冰啤酒,周九良不擅长这种喝酒应酬,孟鹤堂就一杯杯替他挡,喝到最后忽然觉得牙齿一阵剧痛。周九良马上发现不对,问他怎么样。

孟鹤堂捂着嘴,“太冰了,牙疼。”

“不喝了不喝了。”周九良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,跟服务员要了温水给他。

孟鹤堂抱着杯子,乖巧地坐在座位上,突然想起温水煮青蛙的故事,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只青蛙,被周九良用偶尔的温暖煮熟了,跑不掉了。

3

参加比赛之前,孟鹤堂紧张地拉住周九良的手,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,咱俩说得不好怎么办?”

周九良眯着眼笑起来,“先生,那咱就回小园子呗,总还有人愿意听,怎么,怕了?”

“谁怕了?”孟鹤堂睨他一眼。

“好好好,我们孟哥不怕。”周九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他嘴里,“你不是爱吃这种糖吗?吃糖就不紧张了。”

甜味霸占了孟鹤堂的味蕾,他想起之前周九良抽烟抽的太狠,他怕对周九良身体有害,就买了糖故意在周九良想抽烟的时候递给他,倒让这人以为是自己爱吃了。

心里甜丝丝的,孟鹤堂还要故作嗔怪,“这么甜,吃了我牙又要疼了。”

“你的牙还没好啊?”周九良紧张地问道,“这次比赛结束后得赶紧找个地方看看。”

孟鹤堂于是笑了,“不急,说不定……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……”

2

他们在小园子里待过很长时间,有几年几乎是全勤,按周九良的话说,那就是“在台上过日子”,有状态好的时候,也有偶尔失误两个人赌气的时候,一个活不知磨了多少次,一些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。

“我们两个上辈子有缘分,有姻缘。”

“因缘有分。”周九良稳稳地接了一句。

孟鹤堂心停跳一拍,险些就脱口而出“愿你嫁我”。《五行诗》他们不是没说过,只是这样的玩笑他知道周九良不喜欢,所以慢慢地也不再说了。

周九良真是个臭脾气的小孩,性格又倔又顽固,不许他在台上浪过头,两个人从当年刚搭档时偶有摩擦到现在只看一眼就明白对方意思,双方不知道让步了多少。

就跟婚姻似的。要维持一段稳定的婚姻,双方都要让步。

孟鹤堂这场说得很流畅,他不知道他们要在小园子里磨活磨多久,什么时候能跟师父师兄一样出头,只知道眼前、当下、身边人,这就是生活。

过日子嘛。

1

周九良生病了,十八九的小孩烧得迷迷瞪瞪的,眼中泛着水光。

孟鹤堂也不过二十出头,背着小孩就去了医院,挂号,去诊室,抽血,忙得不得了。

正是流感高发期,医院里想找个床位都没有,他只能牵着周九良坐在椅子上,看护士熟练地把针扎进血管里,心也忍不住一抽一抽的。周九良蜷在座位上,萎靡乖巧的样子让孟鹤堂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,他想起小孩今天晚上连饭都没吃,于是起身准备去外面给他买点东西。

“孟哥,你去哪儿?”小孩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摆,可怜巴巴地问。

“哥去给你买点吃的。”

“孟哥不能丢下我一个人。”

孟鹤堂失笑,心想这孩子平日里脾气古怪,原来病了也要人陪的,“不会的,咱俩是一辈子的搭档,有很长的路要走呢。”

0

周九良和孟鹤堂的相遇很奇妙。

那天孟鹤堂收到一条信息,是于谦发来的,说是传习社里有个小孩子叫周航,说的不错,正好孟鹤堂也没有搭档,就推荐给他看两人能不能磨合。

孟鹤堂于是去看了周航的汇报表演,十七岁的小孩笑起来见牙不见眼,圆滚滚得像个团子,能力却好得很,表演伶俐,口齿清晰。

十七岁的周航汇报表演一结束,就被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年轻拦住了去路。

“我叫孟鹤堂,你愿意和我试试搭档吗?”

小团子笑起来,“成啊。”

孟鹤堂也跟着笑,他觉得有颗牙齿开始钝钝地痛起来,痛感一瞬即逝,又仿佛只是错觉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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